【杰斯x维克托】不要变成削面机器人

从紧凑的学业和游戏制作间隙掏出来的还债!


架空背景:赛博华夏

一切地域特征纯属巧合

一切不符合现实的称呼和规矩都是架空


——“叫我塔利斯代表。”

——“这就是残疾人就业的希望。”



  即使可能受到蚊虫和尾气困扰,杰斯晚上睡觉很少关窗。关窗这事让他想起他多年前怕吹风的爱人。灰白皮肤,乌黑头发,体温低得犹如一面石膏墙的他。他想念那白墙黑瓦的模样,回味他把自个往这面墙上的粉洞塞进去后,这墙颤得像是要被拆迁了的惨状。吱呀吱呀的,他听起来也像是要碎了,事实上,在杰斯的其中一个梦里,他就那么哗啦啦地被他拱碎了,只留下他和他的一双深情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雄伟的违章建筑。


  颠沛流离的是他的命,无处安置的是他的心。


  杰斯的梦有真有假,有时候又是半假半真的。他梦见过维克托佝偻着,孤身一人在学院树林里伴着约会男女们的嬉笑葬花,那些在实验中抗拒蜕变的花。他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细细低吟着,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他正要向对方跑去,却见对方转过头来,竟是个冰冷如铁的削面机机器人。他受了惊吓,大喊道,好妹妹,不要变成削面机器人,害我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对方却是冷笑几声,道,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嘿嘿!未来无所不能!说罢,便展开自己背后那双机械翼飞走了。他醒来之后抱着马桶吐了半小时,不知道吐出来的是夜宵的豆汁还是忧愁。


  一切都源于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夏日,皮城学院的一个寻常下午。财务处的中年女人坐在他面前,涂着艳橙色甲油的指甲在发票复印件上标红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划,留下浅浅的划痕。


  “二十块,塔利斯同学,你怎么就敢把这二十块报上来?”


  年轻的杰斯认真地看着那张发票,摊开手答道:“研究过程中用到了……我们在……对,研究涂在绝缘体上的液体的传导性。”


  他的余光撇到门后掩着大半个身子的维克托,端详他莫名奇妙的脸,掩藏不住嘴角的弧度。女人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合上文件夹转身离去,维克托赶紧把身子从门后挪开——他禁不起撞。


  “进来吧,维克托!”杰斯一改方才正襟危坐的样子,大声招呼着对方。


  维克托又努力把自己挪回来,小心地关上门,开口问:“出什么事了吗?”


  “就财务处的,说咱们上个项目和发票对不上。你猜怎么着?我上次去买笔记本时不是捎买了套吗,忘记分开结账了。幸亏我急中生智才打发走。”


  “你真是……算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上个项目的文章,今天刚刊出来。”


 维克托摇完头,从腋下夹着的资料里拿出一叠漫着新墨味的纸,递到杰斯的跟前。他急忙接过,哗啦啦地翻了起来。对他猴急的样子司空见惯,维克托到办公室角落那坐惯了的沙发上坐下,任由单薄的身躯陷进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类一区啊,可算审完了,版面费发票都长霉了……不对啊,我怎么是第一作者?你才第二?”


  “我提交的时候是这么写的,没错。”


  “不是啊,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一我二,黑默丁格教授通讯,这可是能源顶刊!你给我一个本科生——”


  “这篇文章百分之九十的工作是你干的。”维克托见他忿忿不平的样子,觉得滑稽到可爱,“我出了个点子就倒下了,还要你在实验间隙去帮我挂号。”


  “可是……可是……”杰斯看看《海克斯能源可持续运用和存储条件》在外文期刊抬头陪衬下端庄的样子和他同样端庄的爱人,还想说些什么。


  “你有未来。”维克托道,“我走的黑默丁格教授的关系,只能混日子,进不了编制。”


  “怎么说?”杰斯皱起眉头,似乎准备讨个不是,“谁说的?”


  “没有谁。”维克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摸了摸杰斯用发油打理精神的头,“都已经刊出来了,别纠结了。去吃饭吧。听说食堂进了新设备。”


  杰斯见维克托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不好说什么,随着他去了食堂。他把他护在走廊的里侧,避免急着上课的学生冲撞到他,对方倒也习惯这件事。杰斯,至少在年轻的时候,是不缺活力的,这会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据说啊,那天咱们偷偷来实验室碰见的姑娘,家里买过四合院儿呢。皮城根儿底下真是没新鲜事儿。重要的是,她说手里有个横向课题,要是我们能拿到,至少五年的经费是不愁了。”


  “你说的这个姑娘,”维克托慢吞吞道,“就是食堂新承包商吧。”


  “她说她是做高新科技投资的,怎么会是食堂的承包商?”


  “你去看就知道了。”


  维克托话音落下,又有些低沉地笑起来,脆弱的身子骨被笑声震着,整个人都在抖。杰斯不解地跟他一块踏入了食堂,只见那司空见惯的窗口后竟是站了一排崭新锃亮的机器。怪异的硅胶仿真面庞上套了一个白布厨师帽,下体是对血肉之躯的拙劣仿造,不能被称作是手的手部托盘上,一坨坨新鲜面团跟士兵手中的枪一样被陈列着。






  “啥玩意儿啊。”


杰斯带着些微的反感瞪大眼睛,丝毫没见着维克托满眼放光的激动模样。


  “这是削面机器人。你看这刀口,这轴,形态决定功能,一小时能削四百碗刀削面,不仅控制薄厚还口感好,抵得上好几个熟练的师傅!听说这一次就进了十个机器人,提高的效率……”


  男人说得停不下来,语速渐渐变快,让他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更难懂了一些。杰斯不可置否地听着,沉默半晌后接道:“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吃面。”


  “不是面,是机械,这是一种真正的力量……”


  维克托似乎还没用尽力气,喘着气继续做着即兴发表。新下课的一波学生涌进了食堂,杰斯只好如搀着老父亲般小心翼翼把他搀到角落的座位,让他能顺过发表完后的那口气。让他坐稳后,杰斯望着四周感叹起来。


   “一路也没人让一下,都什么人呐,这些考到皮城的外地人就这德性,铁了心是要咱们皮城人的命,一点儿素质都没有!你看见上次那新闻没有?祖安人,抠门的很,我上次就见到一祖安人试图翻景区栅栏进去逃票……”


  “祖安人怎么了?”


  “哎呦喂,还怎么……他们危险啊!没公德心呐!”杰斯越发义愤填膺。


  “我就是祖安人。”维克托直面着他渐渐表情尴尬的脸,补充了一下,“积分不够落户。”


  “……你说得对。我最近太忙,把不住自个嘴。这样下篇论文,不如就写仿生机器人和海克斯能源的结合吧。我先给你拿饭去,今儿吃螃蟹夹子肉呢!”


  杰斯匆忙走了,不知道维克托在他走后是如何将这句话在心中品了又品,也永远不知道他酝酿起了什么样的一场火。一切的一切,他在一次酒醉之后才明白。酒醉的契机不是纯粹的偶然——那是为了庆祝他当上了市代表。


  满心抱着的,用新能源科技强国的热情终于踏出了历史性的一步。杰斯喜上眉梢,在皮城三环的出租屋里宴请心上人。那时候的维克托更加瘦削,脊椎似乎也出了问题,弓得像个虾子一样。他踏进他的房门时,拐杖声响过脚步声。当选之前的杰斯事务繁忙,对维克托不甚关注,见他那副越病越深的模样,一边张罗着一边关切道:“最近忙,真是对不住。等我安定下来了,给你在三甲找个专家号……”


  “没事,”维克托高耸的颧骨上托着的眼珠咕溜溜地转,对那满桌子饭菜没什么兴趣,倒是一见杰斯手上那大红大白的酒瓶子,便唐突道,“这酒不便宜吧。”


  “没花多少,来,坐坐。今儿高兴,我喝一点,你还是和以往一样,以奶代酒。”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维克托把自己塞进桌子和椅子的间隙里。


  “哥们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


  一般人不给哥们买套。维克托在心中默念。不过,罢了,杰斯大抵是分不清爱人和哥们的区别的。他研究时是他的同事,在床榻上是他的爱人,一起侃大山时是他的哥们。他是这个主角的万能配役。


   “为了新能源。”


  “为了人民的未来。”


  一杯辣酒下肚,杰斯又开始展望前景起来。往好听了来说,他有抱负;往难听来说,他是头自个给自己种萝卜的驴。维克托实际是欣赏杰斯这一点的,不然他们不会走到一起,酒瓶便就在交谈中越空,杰斯的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


  “据说那四合院姑娘给背上打了玻尿酸。还是她娘让她打的,真是离谱。你说,这年头年轻人,像咱们这样靠自己奋斗的有多少?……”


  维克托却没给他想要的附和,轻轻抛出去一句:“我也想要改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种进化?”


  “啥意思?你想把自己怎么了?”


  面对杰斯喷着酒气的疑问,维克托整理了半天,才说出口道:“那天,看见食堂里的削面机器人,我有了新的想法……”


  “你也想变成削面机器人?”


  “我想的是,人类可以朝着机械的方向去发展。之前出的关于进一步保障人类就业,推广特色自动化的通知里就写了,今后人工产品是不用交智能税的,但是人的效率又比不过机器,所以,我认为未来可以是人和机器的结合……”


  甚至,只要是一个有户口本的“机器人”就行。他留着后半句没说完,杰斯却如临大敌一般教导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我们应当拥抱进步,不是吗?”


  “断子绝孙的活,你别做。”


  看着重重落下的酒杯,维克托的语气也放得不客气起来:“你和我在一起,不也断子绝孙。”


  “你不要把自己和削面机器人比。”


  “危房拆迁重建,生活就有了提高,我的灵魂不过是寄住在这个残破的肉体里,为什么我不能拆了我自己?杰斯,你也知道,解决残疾人就业问题,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叫我塔利斯代表。 ……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得告诉你,在造福群众这条路上,你走歪了。”


  就以往来说,维克托在对话的这个阶段就该妥协了,他却继续高声反驳道:“这就是残疾人就业的希望。“


  这次落在饭桌上的不是酒杯而是拳头,杰斯用雄伟的身躯压到维克托面前,一瞬之间酒气扑鼻。他大声道:“那是个人,不是什么削面机。你好好想想,大家真的期望这些吗?”


  “我没想过要造福什么大家!你们能理解什么?除了盯着那几块钱景区门票,你们还了解我们的什么?”


  维克托猛地站起来,椅脚被拖得发出吱呀的刺耳声音。杰斯也被吓了一跳,愣了半晌,道:“你说的你们,是指……”


  “皮城人,健全人,怎么理解都好。”


  “你还在在意这个?我一直觉得……我们,都是老百姓,都是平等的……第三章,第二节……社会应将每个人作为平等的社会成员……”


  “平等。”维克托苦笑道,““你医保账户里有多少钱?”


  杰斯被酒精熏昏的脑子没理清他的意思,掏出自己的手机去看,死活找不到该打开的应用。等他再抬头,对方已经摔门而走了。不知是他摔了门,还是门摔了他。杰斯正要去追他,却看见他走之前不仅收了自己的碗筷,连留在他家门口挂了几个月的外套都拿走了,只有带来的一叠研究资料和写得热情洋溢的基金标书还留在鞋柜上。


  维克托这个人就这样从杰斯的生活中消失了。在他走之后的日子里,杰斯没有翻开过标书,也不敢翻开,繁忙的工作和各项事务几乎吞没了他,连悲伤的情绪都在消化不良。厚积薄发,在露水厚重的一个傍晚,杰斯鼓起勇气给维克托发了条短信,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他冲动下将红白瓶子里剩下的几千块钱酒精一饮而尽,闯进了母校的食堂。


  他跑得壮实的身躯浑身是汗,喘着气看着昏暗光线中的削面机器人们。它们还陈列在窗口后,只是不再是他在校时见到的型号。他心里苦涩地想,机械就是如此。哪有能一直升级的?只有被淘汰的命运。他祖辈就收藏着一台CRT显示器的电脑,得用电话线拨号上网,早就不能开机了。若人守着肉体老去的代价是死亡,那么机器获得力量的代价便是通过不停的置换失去自我。


  他明白,聪明如维克托,大抵也是清楚这件事的,但他依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如他用科技改变世界的野望一样,那是维克托自我重生的信念。杰斯生下来第一次认识到人与人之间不可跨过的鸿沟,L'Internationale的最终敌人,将他的为公和为私的理想都绞杀得喘不过气来。可这不是他悲伤的所有原因,他只是怨他认清了这思想差异后,就那么舍得地离开他!


  越想越悲愤的杰斯面前, 是月光明亮照耀削面机器人棱角分明的的面庞。酒精的驱使下,他把脸凑近去看那排在最前头的机器人,想从那脸上找出什么维克托的踪影,却只是尝到额头汗水流到嘴边的咸味。汗水,盐,氯化钠。把人类都拆解干净就是有机物质的聚合,注定和无机物质没法携手并进。


  归根结底,抛开一切,他不过想和他白头偕老。他想到自己老了之后孤零零地躺在干部病房里,让一个陌生的机器人给自己签字的情景,都不知道脸上的那是汗还是泪。呜咽着,懊恼着,叹息着,他抱紧了面前无情的机器,死冷死冷的皮挨着他火热火热的肉,嘎吱嘎吱的轴靠着他嘭咚嘭咚的心。


  在其他机器人的放纵与默许下,杰斯抱着面前的削面机器人忘情又有规律地耸动起来。O bella ciao, bella ciao, bella ciao ciao ciao! 啊,再见吧,朋友。再见吧,钢筋铁骨,铁石心肠的爱人呐!


END


食堂大师傅:这谁昨儿用完削面机没擦啊……黏糊糊的……一点没公德心……


评论(7)
热度(133)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kakorrhaphiophobia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