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灵柩漂移

交个党费

半架空

 

  她记不清拉普兰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讨论死亡。


  拉普兰德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但她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极致,比如如何淋漓尽致地杀戮,如何辉煌灿烂地死亡。她们最后一次讨论死亡的场景并不特殊。拉普兰德坐在夜色之中,陡峭的山坡上,任由天青色的极光和星光在她的黑色皮质外套和源石上变幻色彩,让她看起来像做工粗糙却原料珍贵的工艺品。

 

  她低下头来,让银发垂下,大声对站在山坡下抽烟的的德克萨斯道:“我要死得与众不同。”

 

 德克萨斯没有反应,静静地看着呼出的烟雾被风吹得破碎。拉普兰德继续道:“你得帮我,德克萨斯,你能理解我!”

 

  少女没有回答她,任由她高谈阔论。但正好,拉普兰德眷恋现在沉默寡言的她,痴迷战斗时残忍凶暴的她,热爱一直和她一同茹毛饮血的她。

 

  拉普兰德喜欢她。

 

  德克萨斯并不在意这件事,所以也没有态度这一说法。她为人认真,尽心尽力做着她的搭档,纵容她的疯狂行为。一次行动过后,拉普兰德将敌人的残肢拎到路上捡来的白兰花盆栽上,瘦弱却有力的手指死死拧着皮肤灰白的肢体,榨出里面残存的血。鲜红的液体浇灌下来,淋在花盆和放置它的挡风板上。娇弱的白兰花被血浆的养分浇灌得艳丽极致,几日后却被土壤中过高的盐分含量烧死。拉普兰德却没换掉它,向路过的所有人展示它不堪的尸身。最后是驾驶座的德克萨斯无法忍耐腐烂的臭味,将盆栽扔了下去,拉普兰德略显遗憾地看了一眼,又计划着去捡一盆新的。

 

  那件事是常年累月的疲惫感的爆发点,德克萨斯在那一刻开始察觉她们最根本的分歧,拉普兰德也在那一刻被抛弃在了她的人生之外。

 

  她向来是快刀斩乱麻的人。一段时间之后,为了避免麻烦,她选择了不告而别,而那引来了拉普兰德近乎疯狂的搜索和千方百计的接近。她并不自私也不妒忌,但她像是想要灿烂绽放后死去的白兰花渴求着血浆一般渴求着她,哪怕只是一缕,一滴。上天不负有心人,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而对于德克萨斯来说,她是代表着过去疯狂的亡灵,她只想尽力地去避免她。可她依旧不知廉耻地追着她,透过别人去感受她,收集着她的碎片,试图将她劝回血肉的泥潭。

 

  拉普兰德该死地喜欢她。

 

  而德克萨斯觉得她是一个麻烦。

 

  拉普兰德似乎在摸索打扰她的手段一般控制着忽远忽近的距离,坚持不懈地试图把自己塞入德克萨斯日渐步入正轨的生活。但她的努力是莫大的浪费,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成为正常生活的一员,只能靠着德克萨斯留下的余温过活。最终,她的求爱成了一场旷世经久的狼狈爬行,以她的死亡为终末。她生性十分洒脱,并不会耽于愚昧的不甘和遗憾。在生命快要走向终结的时候,她百般曲折,又一次找到了她,奋力牵制住想要离去的德克萨斯,大剌剌地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德克萨斯想了想,坦白又冷淡地道:“不怎么记得。”

 

  “那我要再次说给你,”她灿烂笑着,“我说,我要死得与众不同,你要帮我!”

 

  “其实,我希望你找别人。”

 

  “你看看我,除了你,没人能做到!”

 

  她大方地扯开了自己的衣服,而德克萨斯这才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真正去正眼看她。那下面一片光裸。一般人穿皮外套时为了预防摩擦会穿里衣,她却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乌黑剔透的源石从她光洁白暂的皮肤中生长穿刺出来,侵蚀了她身体的一大半。她的血液温度高,流动快,在每一次拼命的战斗之中飞速地循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样,她的的确确快要变生成了一朵结晶之花。德克萨斯被反射的光芒刺了眼睛,皱起眉头,而拉普兰德看着她厌恶的表情自顾自欢喜了起来。

 

  “哈哈哈哈,咳,哈啊……!德克萨斯,你明白吗,我要你当我的灵柩!”她道,疯狂的笑声和咳嗽声混在一起,导致最后两方都不像,“我要你做我的葬礼!”

 

  她觉得她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左耳进右耳出,平静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作为一个押运员,运我去瓜达洛普山脉的悬崖,然后狠狠扔下来,摔个粉碎!是不是个很好的计划?!”

 

  她像个讨论将来梦想的小女孩一样兴奋,眼神里透着热忱的期待。德克萨斯不记得她和她谈过诗歌和理想,但她说这句话时却用着咏叹调。德克萨斯不想和她做生意,瓜达洛普的路也不好走,但她现在是个优秀的好员工,不该拒绝送上门的生意。于是她拨通了老板的电话,报告自己接到了麻烦的单子。当然,拉普兰德没有因为过去的恩仇获得任何优惠,她不曾在她那里真正获得到过什么。德克萨斯建议她趁着能动时赶紧给企鹅物流付钱。拉普兰德掏空了口袋都没找出几个钢镚,站在原地冥思苦想。终于,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大笑着冲了出去,回来时一脸得意,一手拿着厚厚一叠龙门币,另一边的衣袖被风吹得飞起来,双腿的轮廓残缺不全。

 

  她挖下了自己身上的源石去黑市卖钱。

 

  幸而德克萨斯并不是完全的冷血,她觉得拉普兰德看起来有些可怜;不幸的是,她仅有这样的感想,没有更多了。老板收到了钱,她要开始工作。因为拉普兰德只能付得起货运的价格,她被和野营的帐篷及食粮一起五花大绑在了不适合载人的后座上,连属于自己的头盔都没有。为了不让银色的长发被卷进车轮里,德克萨斯将一根运输用的绳子切短,咬着绳子的另一头,试图给拉普兰德扎起高高的马尾辫。银白色的毛发自由地蓬松着,难以扎在一起,德克萨斯不得不用手代替梳子。她指甲锋利的手指粗鲁拂过还敏感的头皮,那让拉普兰德忽然莫名其妙地高兴极了,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一切稳妥之后,她们启程。一路上,她们招来许多双厌恶和不安的目光,就像以前那样,沐浴在四周的敌意之中,做互相唯一的盟友。她所挑拨出的德克萨斯的疯狂,德克萨斯所给予的她的畅快,柔软肉体和冰冷兵器碰撞的火花,那是她一生之中的黄金年代。现在,她费尽心机,终于能再和德克萨斯回到肩并肩的距离,曾经浸入德克萨斯每一个毛孔的烟味从她的脖颈之间传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的心振奋得发痒。兴致一高,她便又开始说出半真半假的玩笑。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忍受着源石咯咯地加速生长的疼痛,她欣快地叫唤着。

 

  “……”

 

  “德克萨斯!!”

 

  “什么?”

 

  拉普兰德面前的后脑勺终于出声。

 

  “你把我的心留下来吧,可以用来磨你的刀!”

 

  德克萨斯似乎真是认真想了想,一口回绝道:“不吉利,不方便,不安全。”

 

  “你还是这样!有什么不方便,我来……”

 

  拉普兰德说着,咬着牙,挣扎着把手往自己的胸腔里掏。她的动作让摩托在狭窄的山道上危险地摇晃不停,德克萨斯不悦地啧了一声,低声对她说: “别乱动。”

  

  拉普兰德当然不听她的劝阻,妄图继续扭动。德克萨斯只好将哈雷停在了紧急停靠带,下车将她绑得更牢实了一些。又为了解决无聊的旅程,把企鹅老板发配的二手CD机用铁丝绑在摩托上,按下了播放键,气若游丝的复古音乐却没能盖过二手哈雷的气缸轰鸣声。接下来,和每一个工作一样,德克萨斯警惕着四周的危险,专心致志地驾驶。拉普兰德妥协地依在她的背脊,在不知不觉之中幸福地断了呼吸。

 

  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德克萨斯也不大清楚,但她能清楚记得,她是在一个黎明到达瓜达洛普的顶峰。寒冷的冬天十分宁静,只有冷风从针叶林的缝隙中穿过的声音。德克萨斯下了车,将已经不再动弹的拉普兰德小心翼翼地搬下来,把她横抱在自己的怀中。拉普兰德变得很沉,直直地往下坠,德克萨斯只能慢慢地,一步步走到悬崖的边缘。

 

  悬崖下是广阔的岩石高台和无尽的树海,有着引诱无数人坠亡的神秘魅力。德克萨斯奋力将她一抛,让过于沉重的重量脱离自己。正逢太阳橙红色的边缘灼烧了天际,睡美人的身躯在第一缕阳光下哐当粉碎,和所有罪有应得的魔鬼一同。混杂着血液的肢体和源石碎片被照耀得闪闪发亮,从不同角度拥抱着温暖的光芒,而少女破碎的笑颜瑰丽明艳,不输朝阳。

 

  因为是难得的光景,德克萨斯静静观赏了一会儿,再次骑到了车上,发动引擎离去。回去的路上,车的驾驶感轻盈了很多。少女仿佛在云端上行驶,车胎嘶嘶地在行车道上游移着。在一个弯道上,她的脚没有踏准刹车,哈雷爽快地嚎叫着,像是一颗导弹一样从名为公路的弹轨上发射出去。

 

  疾风呼啸放肆地吹在她的脸庞,就和她所想过的千万次一样,清爽万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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