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所罗】生如蝉花

除了所罗门穿的像豆瓣女青年以外好像也不雷



  世间万千景色,你却是个瞎子。

 

  盖提亚用一副半带愤慨,半带无力的语气这么对所罗门说话时,所罗门正在努力开一瓶盐汽水。万能的王不是万能的开瓶器。力量角斗的最后,他用魔术开了瓶盖,术式之书无语凝咽,他不知道该把这个所罗门刚发明的魔术起名叫什么,阿瓦达开瓶咒?开了盐汽水的所罗门一脸平静地把汗水味道的液体往自己嘴巴里灌,唾液也成了咸味,表情却毫无波动如他们眼前的湖。那人把长长的麻花辫用鲜花发圈扎在一边,如同一个即将家门不幸的中年妇女。他脚上踏着一双皮革的人字拖,露出黑色的指甲油,肩膀上撑着白色的蝙蝠衫,双腿裹在黑色碎花棉麻喇叭裤里。盖提亚穿了最普通的T恤短裤,上面写了两个大字,驯鹿。他和他如定年退职后的老夫妻一般般配。

 

  盖提亚不明白所罗门为什么要穿棉麻质地,因为他知道他不爱穿内裤。他走在他的后面,盯着看他过于明显的臀缝,又觉得自己显得龌龊。穿着这么一身的所罗门在他眼里是被古城的阳光晒成了小麦色的文艺女青年,却没有一头海藻一般的长发。他的头发是刚从羊腹上剃下的绒,因为太过柔软发脆织不成毛衣。所罗门的步子踩在石板路上,轻盈又漂浮。

 

  “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和你旅游……这景色,你分明看过了吧?”盖提亚碎碎念道。

 

  “看过了。”

 

  所罗门转头看向他,微笑起来,但那不是发自他内心的表情。他只是觉得现在这个场景里,让他笑起来会显得温慧贤淑。不出意外,盖提亚喜欢那样的姑娘,他是个传统的术式。盖提亚的的确确被那副表情搞的内心发痒,转头盯着湖边枯萎的芦苇田。

 

  “有什么好看的?”所罗门问道。

 

  他不经意的话听起来像讽刺,盖提亚已经渐渐习惯了。

 

  “我在看……鱼。”

 

  鱼。

 

  所罗门顺着盖提亚眺望的方向,远远地看着湖里翻动的鳞片影子,平静道:“拉氏鱥。”

 

  盖提亚显然没有想到话题会被引到这上面来,带着呆愣看向他。

 

  “拉氏鱥。”所罗门重复道,“生活在清澈的水域,内脏极苦,适合盐烤。”

 

  “你怎么能断定?这么远。”盖提亚内心永不死亡的反叛心问道。

 

  “嗯?”所罗门没能理解他的话,歪了歪头道,“为什么我不能断定呢。”

 

  盖提亚想起他的千里眼,千年的不甘转移到无辜的湖鱼上。他有些赌气地说:“我去捞一条上来。如果不是拉氏鱥,我要让你……”

 

  “让我?”

 

  见过的无数种人间酷刑在盖提亚眼前闪过,他却只是开口道:“让你生吞下去。”

 

  所罗门轻易地答应了,反正他也没有味觉,他也知道湖里只有拉氏鱥。他想,或许盖提亚想玩水,但是他不好意思说。盖提亚穿过芦苇田让双脚进到湖水里,感受冰凉的液体瞬间包裹住他。不知道是不是作为人类生活的时间太短,存在了千年的盖提亚对世间万物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很少见到人类的拉氏鱥还在湖水中悠闲自在,盖提亚盯准一个时机猛地扑了过去,它却又轻而易举地窜到很远的地方。

 

  “混账!卑微的,愚昧的,下等生物!”

 

  盖提亚追逐着湖鱼的姿态宛如求偶。他在湖里玩的开心,所罗门像是带孩子来公园玩的母亲一样坐在长椅上发呆。所罗门不会羡慕他。不能享乐的身体纵然可怜,他却连羡慕这份感情都早已被上天剥夺,成了一个物件。普通的人有着心跳呼吸脉搏,无时不刻处于活动状态,可所罗门是静态的。他是保存状态良好,说话气人的木乃伊。别人来享受景色,他却成了景色的一部分。没有人去人为破坏,就会永远留存下来的自然景色。

 

  盖提亚时常觉得所罗门对不起世界,可或许世界也对不起所罗门。顺应神的旨意和时代的变迁,在他出生之前就拿走了他该有的东西。但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王还是奴仆,都能看见同样的自然景色。激起水花的声音和乌鸦喊叫此起彼伏,在盖提亚和所罗门的面前,粉橙色的火烧云混杂在变成暗蓝色的天空,云朵的缝隙中能窥见无私的繁星,月牙显露在满怀希望的地方。约莫是怕所罗门王无聊,世界显现出日月同辉的场景。盖提亚死活没能抓着湖鱼,可他居然渐渐乐在其中。他直起身体,看着平淡无常的风景,忽然怅然起来。

 

  他深爱过的世界,他憎恶过的世界,他焚毁过的世界,依旧放任他观赏玩耍的宽容无辜却又十恶不赦的存在。盖提亚不是天然产物,他对大自然的憧憬和莫名的感慨来源于自我的缺失。但他意识不到,他只是觉得心情微妙难以言说。他的内心和人类一样,都是感性做成的。但是人类的所罗门只是静静地把身体停放在长椅上,布满刺青的手老实地拢在一起。空洞的他是形如枯槁的蝉花,散发朽木和琥珀的气味,任由盖提亚这只活蝉绕着他嗡嗡作响。

 

  盖提亚在想是否要用魔术把湖鱼缉拿归案,但那又和所罗门一样了,那让他感到不屑,于是他决定先上岸温存体力,再接再厉。

 

  “盖提亚,我们可以去买渔网。”所罗门看着他束手无策的样子,平静地对他道。

 

  “……或许您根本无法体会生活的美妙。”他和他湿漉漉,满是泥水的下半身一起上岸,带着只属于年轻人的忿忿说了一句。

 

  “你看起来挺开心的。”所罗门一边帮盖提亚把挂在他头发上的水藻拿下来,一边回得不咸不淡。

 

  “我一个人开心有什么用。”他这句话显得发闷,甚至没能意识到句子里那份柔软的感情。

 

  “啊,你真善良。那盖提亚,替我开心一下。”所罗门的语气生硬到不适合感叹。

 

  “这事就和如厕一样替不了。”

 

  “你通融一下。”

 

  “冷酷无情卑鄙无耻!!!”

 

  “哈哈哈。”

 

  所罗门又笑了——带着无奈的却温暖的笑容,寒风穿过他发丝的缝隙,牵着灰白的纤维在空中起舞。盖提亚忽然非常希望这幅表情是真的,他比希望人类终将死去的痛苦消失一般希望所罗门真的能够露出那样生动的表情。若是把人类的喜怒哀乐搅拌成饲料,如填鹅一般喂进所罗门的胃里,他能长出肥润香醇的感情之肝吗?与此同时,他希望他的笑容再停留久一点,不要像当年一样唐突地抛下他,留给他永劫一般的孤独。或者让他们再次合为一体吧,世界万千变化,不要让不安的种子再在总括局的内心发芽。人类,人类是怎么样相互厮守的?靠山盟海誓的誓言吗?靠巫山云雨的缠绵吗?可单单是那样,他们的身体还是会分离的。没有比盖提亚和所罗门曾经的关系更亲密的结合了,怀念起所罗门身体内部感触的盖提亚死死盯着他呆滞的微笑,眨了眨眼,却发现他的身体开始发光。

 

  他一开始感到奇怪,以为梦想走进现实,随即才发现所罗门理所当然一样坐在太阳的方向。自然界最后的光亮把自己献身给了所罗门,漫长的白日迎来命定的死亡。璀璨无情的天体咽下最后一口气,沿着王的脊背滚落地平线。所罗门对这样悲伤的场景无动于衷,粉饰上的笑容没有裂痕。

 

  “王,我还要跟你去旅游。”不知道是脑袋里的哪根弦和另外一根弦私通,盖提亚忽然道。

 

  “尽管知道我什么都看过了?”

 

  “嗯。”

 

  “尽管知道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仅存的一点点后悔在盖提亚脑海里销声匿迹,他答道:“你就当是——我的自私吧。”

 

  

 

END

 

所罗门:盖提亚,我知道,如果你一个人去旅游的话,你去上厕所没有人帮你占位很麻烦,我会帮你占位的。

盖提亚:???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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