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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do I raise my adult baby with playful aggression》
“山猪连尸体都会糟践。”
日落前夕,绑着绷带的菲利克斯在王宫入口遇到贝雷特时对他冷冷说道。帝弥托利被绑在快马上运送回来,伤得不轻的菲利克斯扛回了他布满牙印的枪。拼死保护帝弥托利的是他,把他说得一无是处的也是他。
“没关系。”他道。
“啧……”菲利克斯咂舌,理了理自己浸满血渍的毛绒衣领,朝着贝雷特有些蹒跚的背影问,“你有受虐癖好?”
“没有。”贝雷特没有回头,应道,“孩子哭泣就该递上奶嘴,直到长大为止。”
菲利克斯没有应声,估计是忙于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不过话说得轻巧,今夜对贝雷特来说依旧难熬。他进入这间房间刚过十分钟,痛苦已经让他牙齿打颤。披着大氅的帝弥托利把他塞进凌乱的床榻,狠狠咬在他的耳垂上。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啃,那块肉已经变成充血的粉紫色,尖利的牙齿戳在血管上,血液在里面惊慌地流。
“你给帝国做事了吗?”
男人的瞳孔在疼痛下几乎快要散开时,他拉开距离,发出低沉的质问。
“……。”
“你跪下来舔艾黛尔贾特的脚趾了吗?!”
帝弥托利咄咄逼人,贝雷特不为所动。滴在他脸上的汗珠是混了血的淡红色,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国王皮肤上的新旧伤痕,宛如在阅读用盲文写下的史诗。这次的敌人和艾黛尔贾特那次有着相像的气息,让他和菲利克斯都伤得比想象中更重,新鲜的伤口发出腥臭和药香混合的异味。半晌之后,贝雷特轻声开口了。
“……更加放肆地对待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是老师啊,真是来者不拒啊……你对得起青狮子学级的大家吗?他们那么敬爱你,一定想不到……”
帝弥托利讶异不已,语调在前头还是讥讽的嘲笑,后头却混杂起沉闷的哭腔,落在男人身上的水珠一下子多了几滴,和晨露一样发凉。
“你也一样。”贝雷特回道。
“是啊!!我该死地和他们一样!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贝雷特,就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吗……!你们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说啊,是谁让你遍体鳞伤,你容许了谁这么对待你……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仿佛是在练习一样,他的手攀上贝雷特雪白的脖子,体温炙热,汗水冰凉,虎口的粗茧将那里摩擦得生疼。贝雷特依旧没做太大反应,用和平时一样平淡的语调道:“是你。”
淡青色的眼瞳直直望向帝弥托利。
“我所有的伤痕都由你一手造成。”
积液的关节,开裂的骨骼,脱臼的肩膀,一切都是帝弥托利的杰作,他平常如何爱惜他,就在夜里如何伤害他,用的力道仿佛要把他从人世间拆除。他大抵是在用这种行为确认自己的主权。话音未落,在过长并凌乱的金发之间,贝雷特窥见帝弥托利耸起的眉头和缩成纽扣大小的蓝眼珠,随即跟上的是悲痛的嚎叫声。他本来锢着脖颈的手松下来,慌张地把身躯蜷起,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塞进了贝雷特的怀里,低声哭泣着。贝雷特轻柔地从上至下捏着帝弥托利的脊椎,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没了动静,呼吸变得绵长。
“尽情地愤怒发泄,然后安心睡吧,帝缪沙*。”
帝弥托利很沉,贝雷特觉得自己如果睡过去不出十分钟就会窒息而死,但他太累,在说完之后也昏沉地睡着了。他渐渐习惯了——毫无缘由的怀疑,过于神经质的惩罚,沉重的帝弥托利。法嘉斯国王在面对过于惨烈的战场之后的夜里会出现类似小儿夜啼的症状。这个巨大疯狂的婴儿极具攻击性,只有贝雷特入室后才会在爆发并消停。婴儿在夜里哭泣是因为大人离开后的不安以及对噩梦的恐惧,帝弥托利的状况雪上加霜,是在精神不稳定的状况下被亡魂的声音一时蒙蔽了身心。贝雷特知道自己身兼成人教育和学前教育的重任,不仅要教他做个好国王,还要教他做个乖宝贝。在入睡前夕,他亲吻他金灿灿的发旋,想起五年前的往事。
“学会去温柔地爱一个人,从亲吻开始。”
在加尔古·玛库,面对穿着学生制服的帝弥托利,贝雷特教他,一堂只有王子参加的私人授课。他道,人生来都有缺陷,和睦相爱是人们互相治疗的方式。所以,学会温柔地去爱一个人吧,从亲吻开始。
“帝弥托利被亲吻过吗?”他接着问。
“小时候被父王亲吻过,已经几乎忘记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么老师来亲你吧。”
帝弥托利睁大眼睛,看见贝雷特亲在他的颊上,轻盈地像是一片快化掉的雪。在那之后的一周里,帝弥托利都不愿坐在同一个座位上。年轻的王子红着脸想,世界上一定没有比亲吻更亲密,更让人害臊的行为。他那时万万没能想到自己将驰骋于芙朵拉整个疆土,也会在大司教的身体上踏破铁蹄,切切实实地犯亵渎罪。
作为共犯的贝雷特更没能想到。他那时在想,帝弥托利要是真能去温柔地爱一个人就好了。在接连不断的悲惨命运之后,他希望帝弥托利还保留着去爱别人的能力,而不是因为怕失去,怕失望而封闭自己。现实和期望总是相反,如今的帝弥托利想把自己和贝雷特用针缝起来,却因为自己作为裁缝的笨拙不断地流着眼泪。贝雷特并没有和帝弥托利对他的感情对等的浓厚情感,但责任感和怜惜依旧让他成了他的肉身忏悔座。
他再醒过来时,帝弥托利已经把他新添的伤口包扎好,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墙角,努力地把健壮的身型缩成一团,偌大的床榻变得空旷。贝雷特想过去和他说话,四肢的乏力和疼痛却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摔回枕头上。帝弥托利想装没听见,却在贝雷特第三次准备起身时忍不住回头,用布满泪痕的脸哭丧着说:“老师,你别动了……我过来。”
贝雷特赶紧夸他道:“帝弥托利,你真是正直温柔的孩子。”
他走过来,在一个有些远的距离停下,垂着头说:“我没有老师说得万分之一好。”
“要有自信啊。”
“要是我真的正直温柔,老师也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你一边这么对待我,一边想杀了这样的自己,不是吗?”
“……是的。”
贝雷特抬高手,帝弥托利知道他想摸自己的头,便不大情愿地半坐了下来,让他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贝雷特觉得他这样丧气的样子可怜又好笑。帝弥托利的确不止一次想用短剑剖开自己的喉咙,用枪深深刺进自己的腹部,也想用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一般人勒脖只能阻断颈动脉的供血,但帝弥托利不同,他的力气可以徒手折断脊椎,听到咔咔作响的清脆声音。
他什么都做得到,什么都做不了。法嘉斯需要一个王,而贝雷特需要他的学生。
“我认为这样的帝弥托利很正直温柔。”他继续道。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
帝弥托利不断道歉,窘迫至极,尽了最大的努力不避开他的注视。贝雷特教他认错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于是他如今直面愧疚又惶恐的碧蓝色。他想到,平常的他是个在床上拘谨礼貌到让贝雷特不耐烦的人,在这之上还十分笨手笨脚。第一次时,他紧张地在结束之后穿错裤子,狼狈地将贝雷特的裤裆扯出一个洞。第二天,梅尔塞德斯笑嘻嘻地帮他缝好了,帝弥托利呆呆地站在门口,拿着自己买来的新裤子不知如何进退。
贝雷特想到这里,陈恳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不会责备你,所以帝弥托利也不要责备自己。”
他摇摇头,回答:“请老师下次不要管我了,叫人把我绑起来,丢到仓库里去,我会事先通知守卫们,说你绝对不是要发起教会和王国之间的战争。而且,你要让他们用很粗的麻绳,不然我会挣脱……”
“不用。”
他停下抚摸他的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诶?”
“不用。就当补偿我没能在你身边的那五年。”
他说得如同不知道背后的代价一般风淡云轻,就和以往做过的一样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比很多人更温暖的手。帝弥托利看着他,嘴唇,以至于整个人都颤着,小心翼翼地问:“……一直这样下去吗?”
“一直这样下去。”
“治不好怎么办?”
贝雷特没有改变动作,认真道:“是我伸出的手,我会负责到最后。这是赛罗司教对世人的义务,是司教对国王的义务,是老师对学生的义务。我能从地狱爬回来,所以放心地伤害我吧,直到你的伤口痊愈为止。”
说完,男人用戴了戒指的手指点在他的胸脯上,下面是正忐忑搏动的心脏。
帝弥托利不喜欢义务这个词,更不愿意答应,话语却阻塞在了喉咙。他转念想吻他,却连这也觉得逾越,只能低头将男人揉进怀里,像一头幼兽一般低声呜咽起来。在强壮躯体的纠缠之下,贝雷特的肺部被挤得没有一丝氧气,只能大口喘息,并希望上次裂开的第六根肋骨能够坚守阵地。
➡️【不管多少次,都会拯救你。】
END
只通了青狮子线
帝缪沙(Диму́ша)是帝弥托利(Дими́трий)的昵称(我随便捏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