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髭】你是圣巴斯第盎

有父母的人物出现

就一会儿


 

  银座。

 

  新东通信,五百住齿科,卡拉OK BIG ECHO,木下工务店,NIKON。

 

  带着口罩的女高中生,推着婴儿车的主妇,拿着公文包的男人。

 

  呼啸的巴士,停下的出租车,摇摇晃晃的自行车。

 

  坐在椅子上读书的少年,靠在柱子上的老妇,躺在十字路口中间的全裸的髭切。

 

  膝丸很想马上走过去,但现在是红灯。没有一个人在走路,车辆在髭切的前后呼啸而过。在最后一辆本田开过去之后,步行的绿灯亮了起来,一度停滞的巨大十字路口的人流呈逆时针旋转。

 

  这一次,四周的景象停下了。膝丸跪下来,从侧面轻柔地把兄长抱在怀里。那奇妙的触感像是刚煮好的蛋,温暖而柔软。带着三脚架的摄影师正在拍摄街景,把他们也含了进去。戴着小黄帽子的女孩掉了奶糖,在髭切米白的头发中捡起来。往车站走的年轻男子放在袋子里的红色围巾掉了下来,盖在髭切长三角形的的胯上,一片白的肉体被烈红色撕开。不断移动的人群和静止的他们,仿佛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仿佛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们。

  

  膝丸大喊,救救我吧,救救我吧。而远处的救急车尖叫着从远处而开来去往远处,留下膝丸和髭切一对亲爱的兄弟,二人合为一体的孤单在水泥的十字路口中间生根发芽。

 

 

 

 

  

 

  膝丸的诞生来自于髭切未知的死亡。

 

  更直白而言,髭切的心脏在出生时便发育不健全,可能在婴儿时期便会因心肌梗塞死亡。他的父母们听信自己的内心和外人的劝告,次年诞下了膝丸。膝丸在床上吸吮手指的时候,髭切刚刚断奶,乳牙也差不多长齐了。

 

  人类是高等智慧的动物,而他们幼年时期脆弱不堪。髭切显得更加脆弱不堪。膝丸上幼儿园时,髭切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握着母亲的手,看着膝丸戴着黄色的帽子,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制服,被父亲牵出了房门。

 

  “再见。”

 

  髭切那时候应当明白了,自己和弟弟不一样这件事。因为弟弟可以在儿童房自己睡觉而他不行吗,因为弟弟可以自己出去玩而他不行吗,因为弟弟可以在公园到处乱跑而他不行吗。这些,或许膝丸比他更明白,他眼里就连妈妈剪出的头发,哥哥也比自己的更整齐。

 

  六岁到八岁是每个孩子心中的刀刃开始磨锋的时候,就连膝丸这样的人也竖起了反击的旗帜。他的哥哥是家庭教育,而他上了小学。二年级的那个夏天他们难得打了一架,因为母亲给膝丸的铅笔被髭切弄丢了,髭切却一直不搭理他,自由自在地在房间里哼着多啦A梦的歌。膝丸很少生气,于是他积攒下来的力气打在髭切的脸上不知力度,髭切似乎不怎么惊讶,鼻子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流下鲜红的血。

 

  膝丸吓的哭喊起来,把髭切挂在一旁的白色外套拿来擦拭,血染在布料上晕开大西洋的形状。髭切的眼睛泪水和鼻涕擦在自己脏兮兮的袖口上。母亲闻讯赶来。

 

  “髭切!发生什么了吗?”

 

  膝丸想开口解释,却开始哭的打嗝。

 

  “我刚才不小心撞到梯子了。”髭切说着,他舔到的血是红豆的甜味。

   

  “怎么这么不小心,双层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弟弟睡上面的……”担心又好笑的母亲把髭切带到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又是那个纯洁无暇的髭切,不过鼻子里塞着一节纸巾。弄脏的衣服被母亲带走,髭切就像刚出生一般浑身赤裸,留下一条和膝丸的米奇对应的米妮短裤。他赤裸的样子和他着衣的样子一样超脱。

 

  “若是我,若是我,没有我便好了……”膝丸塌坐在地上,抬头仿佛渴求原谅一样望着站着的髭切。髭切却笑着看着他,双手乖巧地放在身后,眼角弯弯。

 

  髭切慢慢说:“哪里,诞生下来,真是抱歉。但是,嫉妒不好呀,你会变成鬼的——”

 

  膝丸用膝盖走过去,抱着兄长的腿,背对下降的太阳。

 

  自那之后,膝丸到底想过多少次髭切若是不在,自己是独子的情景。或许是对自己那恶毒的想法感到抱歉,膝丸比父母更为对髭切上心。而他的确喜欢髭切,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喜欢,也比任何一个人厌恶想让髭切消失的自己。

 

  而髭切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连膝丸的名字都没有叫过几次。或许是因为他的心脏发育不全吧,他们成年之后父母车祸去世,当膝丸还在对着父母的肖像哭的时候,髭切把他拉到了床上,永远地合二为一,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髭切喜欢在上床时放着苏联红歌。膝丸的身体对这种歌感到抗拒,心理上却极为推崇。就连这样的行为,他仿佛上瘾,又仿佛过敏。为了忘记很多事情,他抱着髭切,跟着壮烈的歌一起唱,泪和汗从他的眼睛里落到他的肚脐中。

 

  【让最高贵的愤怒,像波浪翻滚!】

 

  膝丸的动作轻柔地像是给百合浇水。髭切骑在他的身上,仿佛伤到心脏一样喘气。

 

  【进行人民的战争!】

 

  髭切那翘起的发尾是绵羊的短尾巴,在空中颤抖。

 

  【神圣的战争!】

  

  膝丸听不懂俄语,髭切喜欢的歌如同髭切一般扑朔迷离。在神圣战争之后,音响开始吟唱起听起来哀怨的苏丽柯。备受宠爱的苏丽柯,不是格鲁吉亚的苏丽柯,是苏联的苏丽柯。

 

  【我在寻找爱人的坟墓,但我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膝丸听着这歌的时候,身体只想缩成一团,可他不行,他被髭切展开,装潢。

 

  【你是我的苏丽柯吗?】

 

  髭切尖尖的指甲抓在他的背上,留下血的痕迹。

 

  【挣扎的鸟儿用啄碰着花婉转吟唱,仿佛在说正是我。】

 

  那么多年过去,膝丸应当是髭切的喀秋莎,髭切也永远不该是他的苏丽柯。他无数次梦到髭切死在他腹下的梦,而每次都跟第一次一样可怕吓人而富有吸引力,银座的梦也是那么纯粹而激动人心。而他每次醒来之后,他把自己的手放在髭切的心口,感受到心的鼓动却什么也抓不到。他亲爱的兄长,自同一个子宫孕育,自一个产道出生。膝丸却永远不知道髭切的一切,他也永远不想知道髭切的一切。髭切自己的身体太过脆弱,他却经常把膝丸抱的透不过气,缺氧的脸颊通红,膝丸从来不会介意那件事。他对兄长的爱情能把他的憎恨和不甘和不满都压过。

 

  在放完苏丽柯的那天晚上他做的梦比以往都更要明亮。那应当是很远之前的事情了,就连实际发生过没有都不记得。或许那是不应该发生的,或许那是不应该记得的。

 

  梦从一片黄斑龙胆开始。髭切和膝丸手牵手站在那里,髭切看着自己的弟弟,嘴唇抿起来。

 

  “想去荒野呢。”

 

  髭切那么说。

 

  “没有一个人的地方,没有信号电波的地方,没有人造物的地方,没有卫星拍照的地方。就只有我。”

 

  膝丸似乎有些着急了。 

 

  “兄长,请务必带上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兄长,不添一点麻烦。”

 

  “不,就只有我。”

 

  髭切还是笑的那么漂亮,渐渐变大的风把他的发尾吹膨起来,他伸出右手把自己的发尾别在耳后。他亲切地抱着膝丸,把他的头发理顺,也亲在他的耳后。

 

  “我亲爱的弟弟啊,自你为了我的死亡而出生那一刻,我无时不刻地盼望你的死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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