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堀兼】 奥津城永不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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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neta


  下午一点。

 

  堀川国广得以从建筑物中走出来。他长得不高,却笔挺地穿着西服。或许是因为人瘦了一些,他的身影像是一片移动的影子。他摸了摸口袋,翻出一盒薄荷味的口香糖。他用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夹住一颗,投入嘴里。

 

  “戒烟吗?”

 

  他转过身,看着前台青江从他身后走出来。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穿的有些单薄。不过,他一向穿的要比他人要少些。

 

  “是,总是抽对身体不好啊!”他笑道。

 

  “所以说,赶紧找个小情人看着你吧……”青江玩弄着自己的发尾,问:“你还没吃饭吧?你知道吗?车站前的新开业的熟食,服务员是美人呢。”

 

  “我们所走过去五分钟的那个车站?”他嚼口香糖的时候从来不发出声音,只能看见口腔无声的痉挛。

 

  “对,对,就是那家。”

 

  虽然对美人并无太大兴趣,堀川国广的确也饿了。怀揣着这样的一点期待,他迈开往车站走的步子。他在这里工作了不短的时间,似乎连人群都太过熟悉他了,只让他穿梭于间隙之中。一段时间后,他走到了新开的熟食店。店面不大,收拾的十分干净,在忙碌的车站中显得过于安静。

 

  堀川国广走进去。他看见站在堆满食物的柜台后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余的男子。他留长的头发被缠在头后,长得俊俏的面相。深红色的围裙被系在他的细腰上。腿似乎是比下半身还要长一些,他得微微弯腰和别人说话。

 

  “客人,来买午饭吗?炸猪排特价哦。”

 

  新开的店没什么人,男子很高兴的样子。他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拿给他一张菜单。就和他想的一样,男子比堀川国广高了许多,若是再壮一点堪称魁梧。堀川国广的眼睛盯着菜单,却没有真的在读。

 

  “炸猪排……就炸猪排吧!”

 

  堀川国广理了理头发,似乎想要显得自己精神一些。男子的动作十分快,马上拿起一盒便在收银台前叫待在原地的堀川国广过去。青年只得匆忙走过去,不敢直视深蓝色的眼睛。他把眼睛往他胸前移。

 

  名牌上,他叫和泉守兼定。

 

  他们一点一点熟悉起来,一日三餐,或者两餐。进食是人类的基本,工作也是。除了和泉守兼定以外,这家店还有叫做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的店员。那两人出现的时候比较少,只在午休和下班后过来帮手。堀川国广为了和和泉守兼定说上几句话,总是挑在和别人不一样的时间。他的工作也和别人不大一样,这正好。在一次清晨,走进了刚刚开门的店里。和泉守兼定还在绑头发,手灵巧地穿梭在发流之中。堀川国广是他的熟客,和泉守兼定毫不客气地朝他搭话。

 

  “每一次,我都只能在工作中看到你。要是哪一天,能在这家店外面遇见你就好了。”

 

  “怕是没有机会。不过,兼先生,我觉得你穿制服好看极了。”堀川国广真心地奉承。

 

  和泉守兼定穿着深红色围裙,盘着头发的样子的确是好看的。他像是过于年轻的妻子,时不时要把从头巾里漏出的前发收回耳后,眼睛和手总是不够用,橙色的照明变成温馨的灯火。

 

  “嘿嘿,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靠在柜台上,有些好奇地问。

 

  “我……”他斟酌着。普通来说,他是不会这么犹豫的。他答:“我给别人化妆。”

 

  “真的吗?给我也化化?”和泉守兼定又是真的很期待的样子。

 

  “不,不了。”堀川国广摆摆手,罕见地有些舌头打结,“我不给兼先生这样的人化妆的。不是,我不是说兼先生这样的人,只是……”

 

  “莫非只给明星化?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专业的。”和泉守兼定笑着说,“不过算了,毕竟这是你吃饭的手艺,不能平白叫你做这个。等我出名了,你要当我专用的啊。不过,你们化妆的,都穿西服吗?”

 

  “弊社的要求。”堀川国广有条不紊地回答。

 

  “这样啊——”年轻的店员仿佛长了见识的样子,又道:“今天最好吃的是炸虾天妇罗,给你留一份晚上的,记得来啊!”

 

  这下子,堀川国广也说不出推脱的话了,他一向是那样的。似乎从来没有做服务员的自觉,自顾自地安排别人。一天,难得和泉守兼定没有来打工的日子里,喜欢八卦的加州清光对他讲了和泉守兼定的故事。他从小似乎都是养尊处优的,可惜上大学不久,家里人便都去世了,他只能自己养活自己。堀川国广想,如果是被呵护长大的,那是该任性一些。与此同时,尽管只是快餐熟食,可是能吃到他所做的食物这件事让堀川国广觉得幸运。不,每天能见到他一面,他便很高兴了。

 

  堀川国广的生活和工作变成了两条并行的轨道。直到一天,两条轨道并在了一起。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出现在了他的公司的门口。堀川国广打开门的时候,脑袋就像是千本针。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医院的车。加州清光见到他时先是吓了一跳,又接着红着眼睛解释和泉守兼定在打工时倒下了,过劳的猝死。而堀川国广越过他们的肩膀往后看,几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们搬运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他觉得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和泉守兼定应当是一部慢镜头的复古电影,不能在这时就突然按下停止键。与此同时,他的自由意识也被按下了停止键。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将那两人带到前台那里去办理手续,垫付了最高级的套餐,然后两只脚跑到后台去,开始做准备工作。做完了之后,他看着膝盖下的榻榻米,眼睛里仿佛淌着玻璃碎。

 

  面前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来。那个人的身体被运到了堀川国广的面前,熟悉的同僚的脸也变得像是医院的白衣使者一样模糊。堀川国广直愣愣地看着人群走来走去,和遗体一般凝固。

 

  “没想到是认识的人啊,堀川。真可惜,这么年轻的孩子。”

 

  青江叹了口气,然后迈开步伐和负责搬运的人走了。这是他的头脑第一次觉得同僚说话太少的时候。门关上,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堀川国广的手就像是掀开白无垢的棉帽一样揭开那层白布。和泉守兼定还是穿着制服。脸色变得苍白,却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神情。室内开着的冷气让堀川国广的指尖越来越冷,心中也是冷的。

 

  “兼先生……我,要给你化妆了。”

 

  这个时候,他竟然开始了内心的剖白。听众只有安静的一具。说出了这句话,他无法否认他身体中的那股干劲。他热爱他的工作,他也热爱面前这个人。这样一想,他似乎能原谅一些自己了。耳边响起冰裂的声音,嘎啦嘎啦。

 

  他开始了工作。

 

  他很少能有对他任性的时候,唯一的这一次是全权掌握。他对着他的面庞犹豫许久,怕他不喜欢过深的描眉,怕他不喜欢过白的扑粉,怕他不喜欢他对他所做的一切。拖了好长一段时间,堀川国广还是照着自己的喜好来了。他不觉得自己是在化妆,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在雕琢梦中的情人。之后,他第一次牵起他的手。他的心还是跳的很厉害,不适时宜的躁动和纯情让他哭笑不得。这一次,他的的确确看到他不穿着制服的模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惊艳。今天他有了很多突破性的进展,只是目标已经消失了。触摸到他脸的时候,他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小心一些。

 

  他将他的身体翻动过去,给他换上全新的衣服。通常来说是白色,堀川国广给他挑了红色。和泉守兼定喜欢红色,大红,生育的红,死亡的红,白无垢内一层的红。

 

  在视线已经完全模糊时,他将他的双手合在一起,轻柔地放在胸前。按照流程来说,他现在应该去通知家属。但是目前看来,他似乎只能通知自己。他对自己说,堀川国广,这一切都做完了。你把他打扮的漂亮极了,尽管没能听取他的意见。别伤心,这就和你所见过的千百次死亡一样,不是终结,而是另外的开始。

 

  就这么不断自言自语了许久,他觉得他还是伤心透了。

 

  他见到他时是春日,他将他葬下时是晚秋。在那一年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堀川国广动身离开这个城市。列车在早晨,他用一张十分年轻的脸靠着灯柱抽烟,燃烧的尼古丁把他的面孔罩的模糊。惨白的雪花开始无声无息地覆盖每一寸土地,冷空气把整个城市都转化成了巨大的冰窖。匆匆而过的行尸与走肉,城里都是还没来得及落完叶的巨大花圈。

 

  时间到了,教堂的钟声不断在空气中回响。他拿着黑色的皮包和里面的名牌走进了准备行驶的列车,找到了定好的位置。广播截断了人流,车轮和铁道又开始进行搏斗。堀川国广望向窗外,暖气不得不让他把灰色的风衣脱了下来。清晨的列车制造了安静的人群,他很快变成整个车厢唯一一个睁着眼睛的人,而他也习惯那样。听着有些陌生的呼吸声,他的眼睛望向起雾的窗外被车速带成流线型的风景。

 

  他想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END

 

 

完全无关的话题,新刀是chob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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