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伏江雪】北国之春

单纯想写雪女  


山伏国广被困在雪山之中已经约莫有两日了。

 

 这山他并不熟悉,再加上飘落的鹅毛大雪,视野被极度限制。长年的修道生活让他在两日之后仍然有一颗坚强向上的心,但是若是被困两周呢,两月呢?怕是在意志倒下之前,身躯就会承受不住。山伏国广的心里,仍是抱着逃出的渴望。

 

  他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半晌,突然见一个人形静默站在雪地之中。

 

  “真漂亮啊……”他情不自禁地说。

 

  那人转过头来,淡蓝色如绸缎一样的长发飘落在极为苍白的脸色上,如同融入了纷纷扬扬的雪景。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和式长袍,在冬天的气温下显得尤其单薄。山伏国广看着那瘦削的身材犹豫一会儿,在他的注视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过去。

 

  “……为什么,要给我?”

 

  “拙僧乃是修行之人,身强力壮。施主必定也是在这风雪中意外迷失了方向,不然怎么会穿着如此单薄?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用拙僧的外套抵御一下严寒吧!”

 

  雪白的人把山伏国广穿了许久,有些脏兮兮的外套还了回去:“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呢?啊呀呀……”山伏国广打了一个大喷嚏,有些难为情地接回了外套,“想必您一定是段数高得多的修道之人。拙僧终究是修行不足啊!该怎么称呼前辈?”

 

  身材窈窕的人望着远方想了想,慢慢道:“在下江雪。”

 

  “江雪殿下!说实话,拙僧已被困了两日,肉身已经快承受不住了。虽本意修行,但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不知殿下可有良方,能使拙僧脱出困境?”山伏国广满脸诚恳。

 

  “你想从这里出去?”

 

  “是的。”山伏国广被冻得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转了好几圈啊,都找不到上山来的道路。若这一次江雪殿下能祝拙僧一臂之力,拙僧必定涌泉相报。”

 

  江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我要帮你呢?”

 

  “嗯?咔咔咔咔,说的也是。”山伏国广愣了一下,爽朗地笑,“拙僧没有什么身外之物,有的也只有这块要冻死的躯体罢了。罢了,罢了,若是倒在这里,也是上天给的试炼。拙僧抵挡不过,是败给了修行。也好!”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走了,给江雪挥了挥手。江雪呆在原地,没有动作。

 

  山伏国广又开始了一个人的旅途。雪山不管拐多少个弯,上多少个弯,还是无尽的枯枝和苍茫的雪地。支持他行走的,并不是体力,而是信念。当信念的火种燃烧殆尽时,他便倒下了。

 

  他倒在了雪地里,感觉连呼出的气都快冻成冰块。在意识模糊,仿佛看到三途川的时刻,一个柔软的身体把他扶了起来。

 

  “江雪殿下!”他虚弱,却激动地说,“拙僧知道,世间必有善,您会有好报的。”

 

  “少说点话吧。”江雪沉默着,看着他青紫的脸和嘴唇。他还是像当时山伏国广遇见的那时候一样,冰雪般的面容。那份寒冰一样的冷仿佛刻在他的五官里,不为任何事情动容。

 

  他的力气比山伏国广想象的大多了。单薄的身躯仿佛有无限的力气,支撑起了山伏国广那肌肉纠结的身躯。他怎么也走不出去的雪山,在江雪的带领下仿佛清晰了起来。他们很快地,离开了那片飘着大雪的地方。地上的雪从厚慢慢到薄,山伏国广也慢慢取回了人类的体温。

 

  雪山脚下的那片陆地,已经是初春了。离雪山越远,江雪的脚步越发沉重了起来。终于,在一片冒着草芽的绿地上,他让山伏国广坐下,自己却倒了下来。

 

  “江雪殿下!!江雪殿下!!”山伏国广十分焦急,“莫不是力气用尽了?”

 

  “你听说过……雪女的故事吗?”

 

  山伏国广睁大眼睛,如梦初醒。

 

  “我是你们所言的雪女。”江雪靠在他怀里,残喘着,“在雪山里的千百年里,我遇到过无数求助的人。他们有些认出了我,有些没有。但他们不是惊慌逃窜,就是威逼利诱。世间充满了悲伤……唯有你,给了我一件外套的你……”

 

  山伏国广竭尽全力把他抱起,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大喊:“这就把你带回雪山!”

 

  “没有用的。一次融化过的雪,再次凝固起来,也不是一样的了。”他道。

 

  “莫非,拙僧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自己的恩人这样消亡?”山伏国广无力地跪在初春的地面上,满腔悲伤,“若是知道会牵连你,拙僧不如就那样,在山中圆寂!”

 

  江雪看着那泫然若泣的脸,感受到春天的气温慢慢将自己雪做的躯体消灭。

 

  “我一直想看看,人间的春天。”江雪那冰霜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暖意,“我见了千百年的鹅毛大雪,可我听他们说,人间的春天百花缭乱,色彩缤纷。自称拙僧的人啊,我一个人是离开不了雪山的,我的憧憬终于实现了……”

 

  “你怎么能道谢!”山伏国广怕自己渐渐回暖的体温融了他,不敢触摸,痛苦地说:“这条命,真是不该拿回来。拙僧还不够强大,无法对一切都能一笑了之……”

 

  “会担心妖怪的寿命,你也是第一个人。”江雪闭上眼睛慢慢地说,“远处紫色的小苍兰,很漂亮——你能摘一个给我吗?真的,很想摸一摸。雪地里,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冻硬了的。”

 

  山伏国广立马跑去,摘下了盛开的最漂亮的小苍兰。可当他激动地捧着花回来时,那曾经躺着江雪的地面已经空无一人了。他握着的小苍兰掉在了原地。他再次拿起时,已经冻成了冰雕。紫色的小苍兰,不是属于雪山的颜色。雪山只有大雪的白,树枝的棕,和他发梢的那抹淡蓝。现在,连那抹淡蓝也离开了雪山。巍峨的雪山,总算是只剩下了单调的颜色。

 

  他愣愣地站了许久。

 

  余生,山伏国广再也没有进过雪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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