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梅林罗曼】Mer1in

简单的来说

前面是罗曼梅林(莉)

最后是梅林罗曼

 

  热带鱼的影像。

 

  在静静的放映室里,男人的面前重复播放着中学时代的记忆。少了一半冰棒的夏天,甲虫被人夺去的夏天,讲台上的热带鱼。湛蓝,嫩黄,荧光粉,片状的生物在水中浮游,淡紫色的珊瑚礁如同死亡一般矗立着。担任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割出一条条纯白的伤痕。那物件发出不适的嘶吼,就像在哀求人类留它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体一样。

 

  他写着的是必须要记住的考点。

 

  或许是因为夏天太热了,罗玛尼·阿其曼陷入了半昏沉的状态,而闭上眼就能看到她的模样。在花瓣烂漫的伊甸园舞动的身影,被世界所爱的宠儿。花间的朝露是她的体液,花冠是她的肌肤。她是活着的美梦,用最完美的词组拼凑出的概念生物。罗玛尼·阿其曼匍匐在地上,双手捧住她小巧的脚,忘情地膜拜着她。

 

  他为这个丑陋不堪的世界所幻想出来的完美无瑕的梅莉。

 

  男人想着,我或许是为了她而生的,而她或许是为了世界而生的。

 

 

  “我们的目标是启发我们的学生成为改变21世纪医学界的医师,科学家,人道主义者,领袖。”

 

  那是校长曾说过的,他认为冠冕堂皇的一句话。一开始申请医学部的时候,他的梦想很直接。没有“拯救世界”这么高贵,没有“普世渡人”这么玄幻,只是“认真工作”罢了。然而这也是很困难的。因为前两个都太过于概念化理想化,超出了力所能及的范围,然而最后一个微妙地处在可行范围的边缘,于是他苦难的一生便开始了。精力就像一管快被用完的牙膏一般被不断挤压,而他就是那个皱巴巴空虚的牙膏皮。

 

  经过4年医学预科,4年医学院和7年住院实习,他终于能够自称为医生了。长长的路途中,看过的书和治好的人不知道哪一个比较多。他是一个庸才,不努力的话就会被打的一败涂地,所以他的求学人生是和他人一般的地狱变。然而进到了医院之后,消毒水味背后的却是更严重的辛劳。他所在的区域正在趋向老龄化,住院部全是燃烧到了底部的生命蜡烛,飘飘摇摇的火焰仿佛一阵风都能熄灭。或许不用一阵风,只要停电加上全医院的发电机故障就行了吧。在快要睡过去的一台手术中他这么想,然后被自己这阴暗的念头恶心到起鸡皮疙瘩。

 

  而自从正式开始了职业生涯,梅莉所在的脑内理想乡就更为美丽了。他将看到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塞进了里面,在精神世界里宠溺着梅莉。尽管从小时候,梅莉就以他同龄人的姿态出现在脑海里,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发现了梅莉永远停留在了少女时期。他变成了丑陋的大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背叛吧。这代表她没有丰润的大腿和臀部,可罗玛尼·阿其曼的嗜好的确是这一类的,所以他感到十分满足。那是不同于对姐妹或者母女的感情,而是宗教的崇拜。从手术室里出来,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指按住跳动的太阳穴。

 

  闭上眼就能看到她的模样。

 

  梅莉还是像以往一样,无忧无虑地坐在花园间。他掏了掏口袋,想找出那天为她买的粉钻项链。可哪里都没有,他就如同全裸一般身上没带任何东西。他露出一个狼狈的笑容,难堪至极。少女转头高傲地看着他,两条腿从背后紧紧夹住他的脖子,跨座在他的肩膀上,压的他无法动身。

 

  “你为什么不能早一些承认自己的无能,自己的平凡?为什么你总想着‘救多一个人也好’呢?为什么你无法忍受他人的病痛?你的善良总有一天会成为手刃你自己的东西吧。你的自私就是这么不被容许的东西啊。”

 

  少女是他的幻想,那么这也是他所想要的。男人对自己深藏着的嗜虐欲望感到新奇,可这样猥琐的欲望竟然变成了少女这么美妙的形态展现出来,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

 

  庆祝挺过了的苦难的是新的苦难,罗玛尼·阿其曼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把他逼到了作为人的极限。做医生的一大难点在于,他们对自己折磨自己身体的步骤一清二楚且无能为力。新的一台脑外科手术向他袭来,唯一的庆幸就是他不是那个拿着双极电刀的人。十几小时后,他的白大衣上面浸满了汗水,汗水又被干燥的暖气机蒸发成了盐,眼睛下面是青黑色的眼圈。下巴上有胡渣,口腔里面是溃疡。超负荷运作的机器会发生故障,那么他也是。

 

  手术快要结束时,他的同僚忽然发出了一声问好。

 

  “那么,辛苦您了!”

 

  “你在干什么?爱舍丽,戴上你的口罩。”

 

  他身旁的,被称为爱舍丽的助手拉开一个笑容。而罗玛尼低下头看,头盖骨被拆开露出大脑的患者也从麻醉中醒来笑着,手术刀上反光的他自己的脸也笑着。笑其实是一种特权,拥有了比动物更高级的感情的特权,拥有这种特权的是——

 

  人。

 

  罗玛尼闭上了眼睛。

 

  奇迹一般的,闭上眼就能看见她的模样。

 

  她的肉体柔软,她的眼神无暇。原初的偶像,梦想的集成体。

 

  “梅莉,我很累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只能静静看着他的男人拥有了说话的权力。少女悲伤地看着他,流下钻石的眼泪。惹哭了少女的男人感到了愧疚和不安想要道歉,而少女却摇了摇头。她藕节一般脆弱的双臂怀抱着男人的头颅,男人闻到她的胸口是栀子花的芳香。少女就像是还没有生殖器官的胎儿一般纯粹。

 

  “正因为我热爱这份工作,这所感到的疲倦和劳累才如刀割般痛苦。”

 

  少女亲吻着他的双唇,手指拆下了他束起头发的橡皮筋,男人粉色的发丝散开,凌乱地贴在他的脑后。她的身体紧密地嵌在他的身体上,就像是用他的身体做的拓印。

 

  “啊啊,没关系。反正你就是这么低等的生物,所以你才适合这么没有回报的工作。哪一天你会在无法救赎他人的痛苦中,被哪一个死在你手上的病人的家属刺杀吧。你为什么作为这么悲哀的人出生了呢?你是为了牺牲自我而诞生的么?你为你的伟大感到庆幸吗?”

 

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婉转独特,清丽透彻。每一次,男人掏心底的诉说只会换来嘲讽和刻薄,但男人仍是一厢情愿地对她倾诉。男人在心里再次向自己确认,梅莉是这个虚幻世界的生物,正因如此她才如同童话般美丽。这是他的梦,那么一切都应该如他所愿。在现实中胆怯而沉闷的他捧住少女的身体,倒在花丛中。他的手扑向少女的脖颈,勒住她那白蛇一样的肢体。

 

“继续吧,罗曼医生!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一般捏碎我,好吗?捏死你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天真烂漫地笑着,笑声是清脆的铃铛响,可罗玛尼·阿其曼的双手使不上一点力道。他像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哭声里全是懦弱和无助,他比想象中的更依靠这个幻想生物。

 

“梅莉,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饶恕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泣着道歉。明明知道要落到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的。从古至今,有着侵略欲望的大多数都是男人。既然这是他的梦,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深层意识吧?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吗?男人在给自己冲动圆道理。少女是永远的纯洁,而他不过是——不过是——不过是——……

 

  人。

 

  他站在太平间的正中间,站在肉体和肉体的缝隙间。

 

  按理来说,医生是不需要来到太平间的。可他不知道为何就站在这里,看着管理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在跟家属确认仪容。他面前的死者长得真年轻啊,头发还是黑色的,眉毛修的整整齐齐,肤色不免泛着奇怪的粉。到底死因是什么……他看着一丝不苟的工作人员。他认识他。他的女儿刚上幼儿园,他们家小的像是棺材一样。

 

  可是就在那死者快要被推进柜子里时,工作人员忽然爬上了床铺,枕在了死者身旁。罗玛尼·阿其曼倒吸了一口冷气,而那床铺就缓缓地带着工作人员和死者滑进了柜子里,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句,“那么,辛苦您了!”

 

  他感到害怕,他逃出了太平间,走到走廊上,他看见爱所有的袋状吊就像蜘蛛网一般连在一起挂在墙上,而吊针那一头的病患们用槐树的根的姿态垂挂在走廊上,针筒插在他们脚边像是蘑菇丛。这是名为医院的原始森林。

 

  啊啊不对,罗玛尼紧张的大脑疯狂运转,三号床输的是葡萄糖,而七号床输的是青霉素,这些不能混淆,他们会死,他们要活的好好的。这么偌大的星球,这么庞大的伟业,创造这些的,继承这些的是——

 

  人。

 

  闭上眼就能看见她的模样。

 

  她半透明的发丝在空中飞扬,圆润的指头踩在花蕊上。她身后是花盘的狂欢大游行,衬托着她像是蜂后。他深爱的梅莉,他的理想乡,他的梦。罗玛尼仿佛忘记了自己刚才面对的恐怖场景,脸上荡漾起幼稚的笑容,欢快的拍起手来。

 

  “罗曼,你总是来见我。卑微胆小软弱的你,卑怯渺小怯弱的你,你为什么要苟活这样的人生呢?”

 

  “请你再骂骂我吧。”他情不自禁地答道。

 

  “这样中途半端,不够伟大也不够下三滥的人生,你为什么能够忍受下去?每天睡觉之前你都在数着自己的罪行,而早上起来的时候你又开始了像是被勒住脖子了的一天。我怜悯被你吸入的氧气和被你吃下去的尸体,请你千万不要再为别人添麻烦了吧。”

 

  “谢谢你,梅莉。”

 

  仔细一看,男人的眼睛里全是空虚的影子,不管怎样的话语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吧。一贯刻薄的少女沉默了,她上前捧住男人的脸细细地看,像是太阳端详向日葵般的看。仿佛是舍不得他一般,少女流露出了不属于她的感情。

 

  “傻瓜。”

 

  世界的眼神离开的瞬间,仿佛是涨破了的气球一般,皎洁少女的皮上出现了一条一条裂缝,从里面现出的是和少女相似模样的怪物。那是花费尽心思汲取了营养后结的果,用美色达到的目的。怪物有着雄性的体征,结实的身体和绝大的力气。男人已然放弃生存的意识也在那一刻被强行拽回了身体,他恐惧地看着少女的进化,四肢狂乱地在地上摸爬着想要逃离他,花瓣的波浪如同海啸一般翻滚。他是这花的海洋中最无助的小船。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 啊啊啊啊aAaAaaaaAAAaaaA”

 

  男人无助地喊叫着。身后的怪物是演化生物学中进攻性拟态的帝皇,用人类对纯洁的憧憬亲手哺育的他抛弃了自己柔弱无能的幼年形态现出本来的样子。纯洁无暇的少女姿态已经不留下一丝痕迹了,他面前的是欲望的兽。在绝望的男人面前,出现的是——

 

  人的影像。偏白的肉色,偏黑的肉色,偏棕色的肉色,人的肉体不断从花瓣底下翻滚出来,淡紫色的子宫高塔如同死亡一般矗立着。仿佛快要死了的似的,它们急忙开始交配。在泡沫般蜂拥的花瓣中,雌性变成雄性,雄性变成雌性,或许连人类自身都失去了对他们族群的判断,就像男人的脑髓一样一团浆糊。男人都快忘了,他是个人啊。这是爱与希望的物语,他所作的是为了人类的丰功伟业。

 

  少了一半冰棒的夏天,甲虫被人夺去的夏天,讲台上的热带鱼。

  

  少女变成的怪物带着一丝眷恋,微笑着目送男人逃往不可见的远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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